办公室窗外有棵老榕树，枝桠歪歪扭扭地探进三楼的玻璃，像谁在窗外伸了只绿茸茸的手。我总在开会走神时盯着它看，看阳光穿过叶隙在会议记录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，看风过时满树的叶子翻出银亮的背面，像群受惊的绿蝴蝶。
春天的树最是热闹。新抽的嫩芽嫩得能掐出水，麻雀们在枝桠间跳来跳去，啄食去年残留的浆果。有次午休，我趴在桌上打盹，被一阵扑棱棱的响动惊醒，抬头看见两只斑鸠在窗外筑巢，衔来的枯草沾着晨露，在阳光下闪闪烁烁。后来每次路过窗边，都忍不住放缓脚步，怕惊扰了那团藏在叶深处的温暖。
盛夏的树影能漫进半间办公室。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时，树叶总在玻璃上投下轻轻摇晃的影子，像谁在墙上画了幅流动的画。有次加班到深夜，整栋楼只剩我这盏灯亮着，忽然看见树影里有萤火虫飞，绿光一闪一闪的，混着远处写字楼的霓虹，倒像是把夏夜的星星摘了几颗，挂在了窗外。
秋天的树会落下细碎的黄花。风一吹，花瓣就打着旋儿飘进窗，落在键盘上、文件夹里，甚至同事的咖啡杯沿。保洁阿姨总说这树麻烦，扫了又落，却还是会在拖地时特意绕开窗台上堆积的花瓣。有天下雨，我看见花瓣泡在窗沿的积水里，像撒了把碎金，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院子里的桂花树，也是这样，总把香和甜悄悄送进人心里。
展开剩余47%冬天的树最是坦诚。叶子落尽后，枝桠在蓝天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，像幅写意的水墨画。有次雪后初晴，枝头积着薄薄的雪，阳光照在上面，反射出细碎的光。我打开窗想拍张照，冷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，带着清冽的草木气，竟让人心头一振——原来褪去繁华的树，藏着这样干净的力量。
上周公司搬了新址，落地窗对着整齐的绿化带，修剪得一丝不苟。可开会时，我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，总觉得该有棵歪脖子树探进来，该有麻雀在枝桠间跳，该有片晃动的光斑落在笔记本上。
或许我们怀念的从来不是某棵具体的树，而是那些透过枝叶漏下来的阳光，那些混着草木气的风，那些在树影里悄悄溜走的、不被打扰的时光。就像此刻，我忽然很想回到老办公室，看看那棵树的枝桠上，是否还挂着去年夏天，被风吹落的那片完整的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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